蝕語

01

        盯著火焰將木頭吞噬成灰燼，夥伴們從身邊離去，他們都歷經了一場讓人感到不舒服的會面，那個巫師像是故意的，在他們面前呈現他們最害怕的人事物，不知道其他人看到了什麼，但是從他們臉上的表情看來，他們都有了一個糟糕的回憶。

        有著金色稻草的壯碩稻草人是第一個說要離開去靜一靜的，他為了父親的一句話踏上追逐智慧的旅程，他是個爽朗的戰士，還是個有個王位要繼承的王子，因此他必須擁有智慧。

        「在吾看來你們都擁有智慧，這真讓人費解，吾以為智慧是種稀少的珍寶。」這是稻草人在認識他們不久後，對於他們的感言。

    「當然啦，我可是天才。」鐵皮人高傲地抬起頭。

    「過獎。」帶著眼鏡的獅子咧嘴笑了下。

    我看著這兩位夥伴一會兒，卻不敢苟同：「我認為『智慧』是種稀少的珍寶沒錯…我不是說鐵皮人和獅子不聰明，你們的腦袋的確都很好，也都是天才，但我覺得那應該是『聰明』或者『天賦的禮物』，可是『智慧』並不是那樣…那更像是某種生活的歷練和廣度…我不知道怎麼形容。」

    稻草人看著我，表情平靜地讓人不知道在想甚麼，其他兩人也看向我，但我無法讀懂他們的表情，霎時有點後悔自己的發言，或許…我的回答是不正確的？

    「吾了解了，史蒂芬是吾們中最接近『智慧』的存在。」稻草人笑了起來，鐵皮人輕哼出聲，獅子也再度露出疑似笑容的表情。

    我看著「稻草人」，鬆緩下緊繃的情緒，鐵皮人換了個話題讓眾人跟上，他的確是個天才不是嗎？

        第二個離開的是獅子。為了躲避眾人而在荒野漂泊，有著強大的力量，卻對這個力量感到苦惱，總是小心翼翼地對待四周的人

，害怕自己的怒火超出控制而對旁人造成威脅，因為曾不受控而必須遠離心愛的人，也因此變得害怕自己的力量，即使是聰明的大腦也無法解決內心的心魔。

        「我不想要這個力量，如果可以，我不想做『獅子』。」獅子搖頭嘆息著。

    「我倒是對你的力量很感興趣，你比一般的獅子更強，到底是甚麼造成的？」鐵皮人總是很有科學精神，但這種探知總讓他做出危險的事情。

    「吾認可獅子的力量，無法理解為何你不要？」稻草人將手中的啤酒一干而盡，他是個戰士，對於力量的追尋是理所當然的。

    「你不該逃避，那是你的力量…鐵皮人，別隨便戳獅子！」我瞄到鐵皮人又想拿東西戳獅子讓他生氣，用力往他的方向一瞪，我覺得他對我翻了白眼，雖然他並沒有眼皮或者眼珠子。

    「你該學習的是去面對你的力量，你很聰明一定能想到辦法，你現在缺乏的只是去面對的勇氣。」

    獅子看著我良久，將眼鏡從臉上拿下來，低下頭做出擦鏡面的動作：「也許你是對的，史蒂夫。」

        第三個離開的是我以為不會離開的鐵皮人，他是我來到這裡第一個遇到的人，也是第一個對我伸出援手的人，我以為他一直都會在那，即使我看不到他，他也依然是我最大的後援。

        他為了「心」踏上旅程，但他非要說那只是個動力源，被壞女巫給藏起來，讓他只能被困在這裡。

        「現在是要來個真心話大冒險嗎？我可以選擇大冒險嗎？你們知不知道這樣像是小女生一樣的談話很Gay？」鐵皮人的聲音充滿不屑，他看不到他的表情，卻能從他的肢體動作上看出不安。

    「你只是害怕而已。」我故意這麼說，果不其然換來他快速得轉頭，像是在瞪我。

    「我不害怕，鐵皮人無所畏懼，我告訴你為什麼我在這裡，因為有個傢伙把我的動力源給弄壞了，害我不得不被困在這裡，像個白癡似的！」

    「是誰把你的『心』給弄壞的？」我皺起眉頭。

    「那不是我的心，只是個動力源，你這蠢貨！」鐵皮人氣得跳腳：「而且那個人也不關你的事。」

    「那個人是你的敵人嗎？」獅子開口。

    不知為何我不喜歡敵人那個字。我這樣想著，卻只能拿起酒罐來喝酒。

    「不，不是。」鐵皮人好像看了我一下，他為什麼看我？「他只是個傻子罷了。」

    「那他是你的朋友嗎？」稻草人也問著。

    「……不再是了。」鐵皮人將腦袋轉開，他很難過…為什麼為一個前朋友而感到難過？甚至還幫他講話。

    「他一定是個渾球。」不知怎地，我想到他胸口的空洞突然有些憤怒。

    「不，他不是，該死的，可以別再提他了嗎？」鐵皮人嘆了口氣，仍舊不看他們。

    這個話題後來被稻草人轉開，獅子也附和著新的話題，我卻有些悵然若失地想著，鐵皮人一定很喜歡那個人。

        現在只剩下我一個人坐在火堆旁，我跟我一起掉落在這個世界的好朋友，小狗巴基，被邪惡的女巫給帶走，現在路途上遇到的同伴們又相繼離開，即使我知道他們沒有走遠，仍有種孤寂感。

        來到這裡也好陣子了，但那種孤寂感一直沒放過我，我縮著身子試圖讓自己舒服點。

        「史蒂夫不是這個世界的人？」稻草人看向他。

    「是的，我一醒來就到這裡了，跟我的朋友巴基一起。」我指著在我旁邊歇息的巴基，他有隻腳因為意外而裝上義肢：「我不知道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，但是我很想回家。」

    鐵皮人沒有說話，不過他從剛才就沒有看向我們，我後悔剛剛的情緒性的發言，我不知道他會如此重視那人，這讓我無由來有些不快，但這沒理由。

    史蒂夫，你不該這麼說那個你不認識的人，你看看，你為你說得話付出代價了。我的腦袋裡閃過這句話，這讓我更不安了。

    「這很有趣，所以你希望奧茲國王能帶你們回家？」獅子的眼中閃著好奇，這是他跟鐵皮人特有的，屬於聰明人的視線。

    「是的，我想回家。」

    「…如果，我是說如果，你的家已經不像是你想的那樣，你還想回去嗎？」本來在旁邊默默不語的鐵皮人突然轉頭，他用著不像開玩笑的聲音問著。

    「為什麼我的家會改變？」我皺起眉頭，話語間帶著明顯的敵意，但這不是我的本意，我不想對鐵皮人有敵意。

    鐵皮人聳聳肩：「你知道，你離開很久了，你怎麼能確定你的家沒有改變？」

    「我不喜歡這個猜測。」我拿起酒罐來喝酒，那酒因為退冰好像變得更苦澀了。